6岁那年,我知道自己是个近乎白痴的路盲。 5岁之前我都是在老家那个江南小城生活的,因为
“打架斗殴”、以体重之优势欺负小明和小丽后,被父母强行带到了甘肃——他们工作的单位进行管制。一年后,因为他们单位迁徙,我暂时又被送了回去。就那空白的一年时间,让我记忆中好多条条道道发生了根本的改变,我不再记得舅妈和姨妈单位到外婆家的路其实很近,不用我一走半天,也不记得外婆家转奶奶家的巷子只要转两个弯儿,不需要我连着右转然后转回原地。
好在很快又被接回到父母身边。要上学了,我踢踏着小红皮鞋跟人大孩子走,人家到教室了,我找不到自己的班级。几次下来,班主任李老师开始带着我上学,她左手牵着她女儿玲子,右手牵着我。就这样我还是摔到路边秧田里两次,因为我不记得路上有个缺口。
上高中的时候,有同学约了去学校西面的洪泽湖畔春游或者秋游,每次都不敢答应,不是因为路远,只是怕到时候找不到他们。成行的几次,也是有男生或者女生带着一起去的,跟着人走,心安了很多。
工作后,“路盲”的特点让我瞬时间“人品爆发”。起初是地震队实习,一般情况下领导会安排实习生跟大客到测线上相对方便的点,之后我们朝着测量、爆炸、钻井、放线、仪器等各自实习点分散。我和另外一个女生一组,她几乎和我一样白痴,常常的从早上走到晚上,都找不到应该去的位置。实在不好意思用对讲机问师傅我们怎么办,师傅沉吟很久,说你们站那里别再动了,收工时候去带你们。
可能从来没见过这么弱智的员工,队长已经没有脾气,说以后你们跟着仪器车走吧,车到哪儿你们到哪儿,不要乱走了。心里一阵儿感动,觉得队长就是一再生父母。
可惜好景不长,路盲的特质再次影响了我的人生。仪器车是野外生产的中心和指挥,测线前方探路的、后方搬家的都会通过车载电台来传递路况信息和走向。听着电台里各路师傅传来的信息:仪器车往南三公里有个窑厂,窑厂向东800米左右有个桥,上桥,左拐,第三个路口右拐---,就是下站搬家位置。
上帝啊,我哪里能记住这个,脑子里一片空白!放线班有人通过电台问:仪器,搬家路线怎么走?师傅说,你告诉他。我告诉他什么,我什么也没记住,是朝南拐吧,但是南在哪边呢,没有出太阳啊!
开仪器车的老曹师傅很无奈地摇头,施工间隙,拉着我去看农村房屋的走向,看植物生长方向,告诉我除了看太阳别的方向识别法,还拉着去路口看车辙印,分辨拖拉机轮印和大型工程车的车辙。至今记得他说的一句话,丫头,你这样的被别人骗到山里去,一辈子也跑不出来啊!
这几年别人都买车,我家没人提这个事,谁都知道我是路盲,哪有驾驶员是路盲的。但是因为一些原因,不买车好像熬不过去了,所以几个月前我不得不坐进驾驶位。儿子上学休假,有车了就要接一下吧?可是到镇江火车站路怎么走啊?家里老人病了,每隔一段要回去一次,从哪里上下高速呢?陪驾若干次的某人忍不住说,不明白你脑子里到底是什么,走几次了都记不住?我有什么办法,天生的,纯棉的,不能怪我。
现在人都说,人这一辈子,必须有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情,有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。人到中年,爱情这一页轻易就不要去翻了吧。这说走就走的旅行,对一个路盲来说,也是一种奢侈,没有实力就想想算了,宅在家里让思想遨游好了。
当然路盲也是有路盲的好处。比如小时候舅妈和姨妈就坚持接接送送,李老师手心的温暖我一直记得,一起游玩的同学至今见面仍觉亲切,老曹师傅的絮絮叨叨就像家里的老伯伯,不苟言笑的队长和书记一直也没用重话责怪,哪怕那和我一起白痴的女生,估计心里也是和我一个念头:白痴就白痴,我们白痴挺好的,至少不敢乱跑,被人骗到山里出不来----
至于陪驾的某人,有没有听过一首歌:一路上有你,苦一点也愿意-----这算不算一种幸福?好在今后还有好长的路要走,并且我有比较好的车载导航,你陪与不陪,路盲总在这里。大笑三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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