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眼间小强同学去上大学半学期了，看着空着的他的房间，曾经乱七八糟的书桌，觉得一切真实得很假，脑子里还满是他年幼时候的情景，满是他成长中的幽默。现在的他反倒像是带了面具，有点清楚，又有点模糊，有点熟悉，又有点陌生。

     脑子里小强同学的脸是一目了然的。最初的时候，那是一张“老干部”的脸，严肃，认真，神秘，不苟言笑，洞察秋毫。看着他，我常常会有个念头，这个小朋友前世一定是个“狠角儿”，地下党？中统?军统?

    让小朋友放声大笑，是他童年时期我最想做的事情。给他讲的第一个笑话来自一个小品：红豆和绿豆放在一起炒啊炒，炒熟之后往桌子一倒，红豆绿豆自然分开，为什么？因为俩豆儿！我等着他笑，但是他嘴一咧，哭得撕心裂肺：为什么要放一起炒？我不喜欢一起炒！

    换笑话。说有个士兵枪法很差，射击时总是打不准。军官很生气，说你去死吧，去那边树林自杀！没过一会儿，士兵气喘嘘嘘地回来：报告长官，这一枪又没打中。小朋友愣愣地看我，嘴一瘪腰一插：为什么又没打中，我不喜欢又没打中！

    语言刺激不了他的喜感，那就向自然求助。请了一天假专门带他到红山动物园看猴子，小朋友扒着猴山的栏杆看了没2分钟，就执意下来，猢狲一般地逃跑。之后豺狼虎豹、鳄鱼秃鹫什么的，都不能引起他的兴趣。唯一感兴趣的是对一只梅花鹿，他站在栏杆外愣愣地看小鹿，小鹿在栏杆里愣愣地看它，栏里栏外都是迷茫。看着看着他的嘴就又瘪了，闷闷地问，谁把树枝绑在它头上了？我说不是绑的，是自己长的。他脸一虎就生气了：为什么要头上长树，我不喜欢头上长树。

    不过动物园之行还是有成效的，回家别人问，动物园好玩吗？小朋友轻松地回答，好玩。都有什么好玩的啊？有好多花，好多草，还有好多小石头。我的妈呀，真是好幽默。

    上学后小强同学的脸渐渐不像“老干部”了，反而随着别人的成熟他越发天真起来，对于这种“逆生长”，着实让人分不清是欣慰还是担忧。上初中了，仗着一副好脑子，数学成绩一直在班级遥遥领先，成绩这么好，就参加竞赛吧。小伙子神气活现地出门，一副“秒杀小朋友”的模样，结果却是凄凄哀哀地回家，人未语，泪先流。妈妈，我一点一点地做题，我要全对，可是最后数学作文来不及写了，啊啊啊！看他哭得伤心，立即给数学老师电话，老师一查卷子，那叫一个纠结，全年级1000名学生，只他一个数学作文一字未动，也只他一个之前的题目全对，真可谓“千里挑一”啊。生平第一次异想天开地请求老师，能不能让他进入复试，给他一个重新做“人”的机会，老师苦笑地看我，先摇头后点头，说你儿子太好笑了，人才啊。这老师还真是相当不错，找校长，找教研室主任，申请给这个可怜的小孩一个机会，并且拍了胸脯，这个孩子复赛一定会有名次。果然老师的胸脯没有白拍，小伙子还是很争气的，只不过这个荣誉他自己都不会主动提，想夸他一下看他眉头紧蹙，也就不好再说什么。

    高中了，小强同学如愿进入重点中学的重点班，依然数理化很棒，语文很差，成绩总是在及格线上徘徊。我们苦口婆心地说，语文要多和老师交流，平时要多积累，弄不明白的赶紧去问老师。答曰：问了，问了，天天问。高一下学期家长会，语文老师点评成绩，先表扬了那种勤学苦练成绩突飞猛进的孩子，然后点名批评了几个成绩差的孩子，说有的同学，一道相同的题，这次错了，下次还错，说明根本没闹明白，不明白也不问。最可气的是***同学，同样的题连续错四次，一次也不来问我为什么。我的天啊，我好想找地方躲起来。高三前假期听说语文老师给人补习，于是电话打去，问能不能带下这个小朋友，人家老师一口回绝，理由是家里有事，忙不过来。我感慨，对儿子说，人家老师嫌弃你呢，麻绳拎豆腐，提不起来。小强同学没心没肺地大笑：不要把人想的太低级，我们老师确实很忙。

    岁月无情，转眼一晃，小强同学已经是大学生了。前段时间发来短信，三个字：想家了，外加一张哭泣的小黄人脸。还没来得及激动，紧跟着又来一条信息：我说的是真话，不是因为没钱了才说想家。得了，儿子，你还是这么幽默，马上给你汇钱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