逝去的酒香
作者:涅槃
时间:7月11日 打开新窗口浏览本页 浏览:3776 文章ID:908

    记得刚参加工作的时候,那时虽工作和生活的条件不好,娱乐的方式也远比不上现在丰富,可生活的乐趣很多,与人交往也没那么多戒心。我所在单位在玉门市的东岗坡上,那是一个风口,一年四季都是七八级以上的大风。以前是片坟地,工作多年后周围依然有很多没有迁走的坟头。当时电视台为何建在这么偏僻的东山梁上,据说这个地方地势高,利于电视信号的传播;也有另一种说法,电视发射台有辐射,会造成人体伤害,不宜建在热闹繁华的市中心。

    我住的集体宿舍是栋三层的简易楼房。宿舍对面是一排平房,居住的都是外地来探亲或者农村户口的已婚职工。每户一室一厅,说白了就是把一间28平米的房子隔开,一间当客厅兼饭厅,另一间当卧室。厨房是公用的,每两家一间。每到周末或公休日,我们这些单身汉就跑到这些住家户蹭饭。大西北的人都很淳朴,那些成家有了孩子的老师傅们也很好客,皆以酒待之,我们这些吃客自然也不会空着手去。

    当时也没什么好酒,多数都喝一两不到7分钱的散酒。能喝上被大家称为“东岗茅台”的“146”就相当高兴了,这种地产的瓶装酒,瓶上也没有标签,度数高够劲,深受酒友喜爱,因为价格1块4角6分,大家也顺嘴称为“146”。

    酒桌上更没什么上档次的大菜了,好客能干的女主人,往往有着超凡的智慧,每次桌上总能弄出七碗八碟来。那些看似平常的土豆、萝卜、白菜,在西北婆娘的手里就像变戏法一样,一会功夫就热腾腾端上了桌。别看不起眼的萝卜,切丝后加上海带丝、粉丝,放到开水里汆一下,调上酸辣汁,那可是一道抢手的下酒菜;萝卜檫丝,加入面粉和成糊状,摊成饼状,在锅里煎成金黄色,切块装盘又是一道下酒菜;还有一道肚肺萝卜汤,那是我的最爱。记得当时猪下水的价格非常低廉,猪肚每斤2角5分,猪肠每斤2角,猪肺才5分钱1斤。猪下水买回后洗净,放入大锅慢火焖炖,六七成熟时捞出待用。做肚肺汤时,切少许猪下水,再放入大萝卜块和泡软的粉条,出锅时撒些剁碎的青蒜,汤味浑厚,萝卜松软,肚肺有点弹性和韧劲,那味道确实令人难忘。

    大家工资虽不高,都很穷。别看穷,穷也有穷朋友。几个哥们凑在一起,这个买酒,那个带菜,挤在几个平方的房间里,抽着呛人的劣质烟,喝着辣嗓子的高度酒,心里有事,哗的一声,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,无话不说,边喝边聊,直到深夜才尽兴散去。那时我肚里除了不少劣质的酒精外,还装了许多真挚的友情。说真的,那个年代喝酒没有动机,只有感情。

    在酒风日盛的今天,醇厚悠长的酒香已经变味。喝酒承载了太多的“动机”:岗位调动,子女就业,企业公关,职位升迁……几千年酒文化,伴随经济大潮的冲刷,酒味越变越厉害。茅台、五粮液、梦之蓝等高档酒已成了身份地位的代表,什么样人就必须喝什么价格的酒。那些标着 “陈酿”“窖藏”的年份酒,所谓“20年”“30年”,年头越长,酒文化离我们就越远,那些“酒兴”愈浓的酒会,人情味往往变得越来越淡。尽管现在越来越富裕了,酒宴越来越多了,可往往醉翁之意不在酒,有人设高档酒宴为的是讨好上级,有人把命令下级喝酒作为一种权威,有矛盾的同事,往往借着酒会,想办法把对方灌醉,让对方出丑,以此发泄不满。

    有次和老同学林林在QQ里聊天,我问起玉门还产不产“东岗茅台”了,那位仍在玉门工作的同学悠悠说道:“一角多一两的酒肯定是没了,可几十年的同学情依然在,而且不会变。”话语不多却有千斤力道,忽然间,我放佛闻到了逝去多年的酒香,嗓子里泛起那股渴望已久的“东岗茅台”味道,这样的同学情也许才是“五花马,千金裘,呼儿将出换美酒”的交友之道。
 


文章出处:广袤大地